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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大瞬间】牛人牛昊
作者： 崔晓京 王凯宁 来源：科大瞬间
科大给我留下很多的印象和回忆，但说起校友，总有这么一个人，会不时穿过若隐若现的时空，来到我的脑海里。他，就是牛昊。
如果你看到他，一定觉得很有意思。四平八稳却稍带急促的步伐，略高的身体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总是陷在沉思中，一双大大的眼睛经常不转动。他长得比较黑，因为皮肤不适脸上经常涂一点不知什么药物。
他平时不太爱上课。如果要找他的话，通常能在图书馆大厅和现在的郭沫若广场西侧的长椅上找到他。一般上午他都在，有时下午也在。如果冲他嗨一声，他通常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然后非常热情地跟你握手。
01
观察者牛昊
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正是课间，我和牛昊又碰面了。他坐在他的那张长椅上，半天不说话。看着眼前来来去去急着上课和转教室的学生流，似乎恍然大悟，突然大叫一声：看，这就是蚂蚁啊！蚂蚁啊，人生怎么像个蚂蚁！然后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就是像蚂蚁一样的生活呀。
他就是这样，永远地陷入一种沉思状态。你大声叫他，他才会转过头来跟你说“是啊是啊是啊是啊”。让人不由得对他那颗圆圆的硕大的脑袋和嵌在他脑袋上的两只大眼睛肃然起敬，心里同时总是会产生一种疑惑——他到底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
牛昊是当时校园里两大诗人之一*，可惜他写的诗没有流传下来。但是我对他的诗印象深刻，有点像苏东坡的五言诗。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诗人，名气很响，却不符合我想像中诗人的形象。我一直以为诗人或风流倜傥，或沉思安静，或兴奋异常，或愤世嫉俗。而他却不具备这些风格。牛昊很有趣。
牛昊也写爱情诗。但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他：你从来没跟一个姑娘接触过，怎么能写出爱情诗？他兴奋地说：感受最强烈的恰是最微妙的。你没有谈过恋爱，你的那种感受才是最完整最敏感的，可以完美记录爱情，记录初恋。
有一天他问我：你见过最美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他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你想看到最美的姑娘，那你就到女浴室门口，看刚洗澡出来的姑娘，她们容光焕发，那时候任何一个姑娘都是最美的!
02
得意者牛昊
1984年的一天，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同学们站立张望，迎接着一行人鱼贯而入。牛昊满脸通红，兴奋地走在最前面，后面是胡荣华等象棋、围棋大师，约八、九个人。主席台坐下后，红光满面的牛昊紧张得语无伦次，在同学们一阵阵开心的哄笑声中介绍各位大师并表示热烈欢迎。会上大师们讲了些什么我已全然忘记，只记得牛昊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晚会结束后，牛昊见到我，兴奋地说：“我牛x吧，把特级大师们都请来了！我走前面，他们都走在我后面。”我也开心地应和祝贺，同时也不忘损他两句。这是云南少年象棋冠军牛昊在学校做的一件大事。
牛昊还有经商的天才。别看他长得笨头笨脑的样子，他和另一个同学曾经做了一个面向校外的计算机辅导班——迎合当时的热潮。他们在学校借了教室，请了老师，然后组织了一些课程，最后的赫赫战果是赚到了2000块钱，这在当时可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把这2000块钱拿了出来，请大家痛快地大吃了一顿，并成立了一个让大家常聚在一起交流思想的平台。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十五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大桌旁，喝酒喝得非常兴奋。牛昊兴奋地晃动着他的大脑袋，向我们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也就是我们今天所知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漂亮的姑娘和帅气的小伙都讲出他们内心最隐秘的感情经历以及今后想做大事的欲望。大家具体讲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酒足饭饱、真心交流之后，每个人都神采飞扬，好像身心受到了一次洗涤。
不知道牛昊晚上回去又记录了什么，有些交流内容后来成为他的小说或诗歌的主题。
03
牛昊走了
牛昊每天处于冥想状态，对课程内容完全没有兴趣，三年内两次留级，最终留到了802。
分别毕业后，大家都赌气，想干出点儿名堂，彼此间互不联系。3年后，我从一同学口中得知，牛昊已经不在了。经了解，他毕业后回到昆明一个师范学校任教，第二年自杀了。
一个活生生的朋友从此永远阴阳两隔。一直到今天，我脑中全是他大大脑袋上兴奋泛红的笑容和啰里啰嗦的语言，好像他还在天上对我说着什么。
几年后，我到昆明，凭记忆他当年留下的地址和父亲姓名，找到双吴路科学器材公司，试图找他的父亲牛邦屏。可是公司已拆迁。我打电话联系那公司，被告知他父亲已经退休，与单位没有什么联系了。后来，我又托警察朋友查询，无果。再后来，我不找了。找到了又会如何呢？除了勾起他年迈的父母和姐姐的伤心。
一个人就这样在世上活过，在科大学习过。除了他至亲家人，还会有其他人想起他吗？
三十多年过去了，记忆依然留在大脑皮层，偶尔还会被翻起。这时我就会想，是什么原因让他毅然决然地做出了离世的决定？他的自杀方式什么？还有，自杀前看他到了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这些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总让我不能释怀，是感情纠葛？经济拮据？还是其它的一些命运的波折？
2018年入学40年聚会期间，作者为诗人牛昊捐献了这条长椅子。椅子位于郭沫若广场西侧南面。
椅子位于图中18号位置
椅子上的铭牌
我觉得牛昊是一个豁达的人，走这条路可能是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已经来过了，看过了，走过了，也就不留恋了。他天生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我的想象中，他去世前应该是站在一个高高的山上，看着山下渺小的村庄，看着无尽的天空，心里想着一些什么……这也许就是他人生最后的一瞬间吧。
2018年，作者坐在他捐给牛昊的椅子上
诗人牛昊
王凯宁 780/781
牛昊是我的诗友，是我见过的科大最有诗才的同学。
他喜欢看各类书籍，除了专业书。我见过他至少30次，没有一次碰到他在看专业书。
他的诗有一种空灵的意境。现在脑海里还记得几句：
“下雪了
啊，那不是雪
那是月光……”
他的内心似乎一直在对女性的爱慕和诗人天生的自卑中挣扎：
“你的美闪耀在我的眼睛里
一只活泼的野兽践踏我的心”
他不直视女生，似乎在以一种隐忍的方式默默地对抗世界。在他身上有很多矛盾：他外表粗犷，但情感细腻；他内心渴望自由，却又感到现实世界给他很大的压抑。他有一次带着梦幻般的眼神说：
“目光胜过一切，胜过性爱。”
他有一首诗给我的印象很深，其中似乎有这些句子：
“我是一只疯狗
在监狱的中央
一旦高墙拆
我要疯狂地去追逐
去撕咬
生活的高墙
多么阴森”
……
很少有男生送给我诗。牛昊曾经送给我一首他写的十四行，写得潇洒自然，一气呵成。我珍藏在某处，不在身边，以后有机会时再专门分享牛昊出类拔萃的诗才。
关于牛昊，有一个出乎意料的秘密的爱情传说。也许，他的感情世界并不是空白的。
当我听到“诗人”这个词时，很多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到牛昊……
作者大学期间
吊校友牛昊
谢清粮 877
曾许朦胧愿，踯躅四牌楼。
清修游学海，不倦苦行舟。
尘世已无影，诗名尚有留。
临风怀故迹，对月向深秋。
作者大学期间
*编者注：《星期六的玫瑰》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一个校园诗社，诗社定期推出刊登成员诗作的油印小报，贴在图书馆前的报栏。该诗社的第一任社长是776的吕松泉（又名柴枫子，几年前不幸英年早逝），第二任社长是795的叶流传（又名简宁），创社成员包括780/781的王凯宁、786的张敏和牛昊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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