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在这个不确定的年代，我们该怎样生存

2021年，在这个不确定的年代，我们该怎样生存

来源：海边的西塞罗

1月1日，一般这个时候，人们都在搞新年音乐会。再过几分钟，我很喜欢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也将开场。
只是，今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因为疫情首次没有观众，必然失色不少。它似乎暗喻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山雨欲来。
所以今天的稿子其实不算是稿子，也是一场我献给大家的“私家新年音乐会”，随笔写的文字只是串场，大家主要听听我选的几个曲子。振奋一下精神，把未来的生活过好。
祝各位读者元旦快乐。
Frühlingsstimmen, Walzer, Op. 410 (春之声圆舞曲，作品410) (Live)
Mariss Jansons;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 - Legendary Moments from the New Year's Concerts, Vol.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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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2021年第一个清晨醒来时，涌进我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一个苏联黑色幽默。

苏联大肃反时期，有一位元帅，具体是谁我忘了，应该是“红色拿破仑”图哈切夫斯基吧。反正这人后来被斯大林枪毙了。

元帅自知大祸临头的时候，有一天在莫斯科街头走着，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有个人在寒风凛冽的街头，孤独地拉小提琴。
元帅停下听了一会儿，特别感动，走上前去给了那人一大笔钱，然后感慨地说：“我小时候也喜欢小提琴，可惜家里穷，父亲不让我学……我现在多羡慕您能站在这儿拉琴啊。”
Monti: Csárdás
Lu Siqing;Lu Jingyi - 小提琴奏鸣曲与小品

这个故事给我最大的启示，是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技能其实是分两类的。
技能一：像图哈切夫斯基那样当将军的，或者像我这样写文章的，这样的技能是很“挑年景”的。一旦碰上不好的年景，比如像王小波先生所说的那样“一个时代决心不讲理”，那这种技能的持有者，如果不愿抛弃良心，不仅吃不饱饭，还很容易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这样的技能本质上其实都是“农业”，是要“看天吃饭”的。
技能二：像拉小提琴或学好数理化，这样的技能就不挑年景。毕竟无论什么样的君主只要审美品味上去了，都要听音乐，什么样的国家都知道发展生产力。所以小提琴手和理工男走到哪里都是块宝。
这两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口号又在国内兴起，我觉得是非常有道理的，这样的技能才是真正的铁饭碗。什么时代都不愁没饭吃，更不会有傻缺来找你麻烦——你这个齿轮画得很反动啊！你这个线路写得非蠢即坏啊！你这个图纸设计得是何居心？你是不是在给境外势力递刀！
不会的，因为那些杠精压根看不懂你在搞些啥。
Eingesendet, Polka schnell, Op. 240 (读者来信 快速波尔卡，作品240) (Live)
Mariss Jansons;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 - New Year's Concert 2006 / Neujahrskonzert 2006

所以这两天，我连着写了几篇文章分析未来趋势，很多朋友就留言问我怎么办。我觉得最好的思路，就是让自己在“技能一”之外再储备个“技能二”。这样时代再怎么变，也饿不死。
比如我今年的新计划之一就是去学学小提琴，万一哪天，稿子不能写了，上街头卖艺也能混口饭吃。
当然，有人说，我不想去学小提琴，我就会吃笔杆子饭，那咋办……
其实也没关系，如果笔杆子决心不当投枪而唱起赞歌，其实是比小提琴更好听的乐器。最新的例证，可以看看昨天刚作了“跨年演讲”的罗振宇老师。

很多朋友看完他2020年“时间的朋友”之后直言失望，反思自己咋那么蠢，花四个小时听他念了一个长篇、综合性的广告软文。
我觉得这样的批评过于严苛了，罗振宇老师，昨天其实是在像小提琴大师帕格尼尼一样炫技，用他的口活儿告诉我们:这个人，居然能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Paganini: La Campanella 帕格尼尼：“钟”
魏震 - 魏震专辑——浪漫中提琴

2

在看不清时代发展方向的时候，储备一门“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技能二”防身，这确实是人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大时代中自保的最佳策略，但这种策略也并不总是管用。
比较典型的例子，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这个末代国王年轻时是卢梭的书迷，而卢梭就主张：一个人无论出身多么尊贵，都应该学门手艺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路易十六就学了，学的还是开锁。这个决定多聪明啊，越是兵荒马乱的年头，锁就越吃香么。

“机智”的路易十六
可是这个倒霉国王最后还是上了断头台，尽管他很有先见之明学了门手艺，也尽管他在革命来临时非常配合得选择与革命党合作。可是他没料到的是激进到史无前例的法国大革命，人头乱滚的“恐怖十年”里，连拉瓦锡这样的科学泰斗都保不住性命，更别说他这个业余锁匠了。
Napoleon Marsch, Op. 156 (拿破仑进行曲，作品156) (1961. 4)
Willi Boskovsky;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Johann Strauss - Wiener Philharmoniker - Johann Strauss


将“技能二”运用得比较好的例子，是苏联大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
1975年他去世的时候，全苏联人民、包括西方，都以为这人是个“红色贝多芬”，苏联《真理报》给了他“祖国最忠诚的儿子”的称号，西方国家则说他是“苏维埃政权最忠诚的信徒”。但过了几年之后，肖斯塔科维奇的回忆录被其好友带到西方去出版，全世界人民才吃惊得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原来肖斯塔科维奇写文论事的水平一点都不逊于作曲，他的《见证》一书中呈现的思考与洞见、笔锋之老道幽默，放在俄罗斯文学史上也是立得住的。
第二，原来肖斯塔科维奇对自己“无限忠诚的祖国”苏联有那么多腹诽，他在书中直接讽刺、嘲笑斯大林的各类决定，把苏联那些腐败颟顸的机构都给损出花来了——然而这些话，肖斯塔科维奇生前半个字儿都没跟外人说，他就是沉默地写他的乐谱，成功骗过了自己时代的所有人。
不过，据说《见证》一书出版之后，苏联各大交响乐团就很少在公开场合演奏肖斯塔科维奇的曲目了——因为这些曾经用来“赞颂国家伟大”的曲子，现在再听，苏联领导人总觉得肖斯塔科维奇的每个音符都是在骂娘。
287.别具一格的“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圆舞曲》”嘉天私家音乐课
小武52521 - 小武52521的朗读专辑



肖斯塔科维奇，赤色长夜中的沉默舞者。
从路易十六和肖斯塔科维奇这两个人的际遇，我们又能得到一些新的结论：在一个年景不太好的时代里，即便你掌握了“技能二”，也未必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要看：
第一，你所处的时代是不是真的已经足够疯狂，要是赶上法国大革命那种，你又碰巧是个贵族，那就别挣扎了，学啥都没用。
第二，你有没有肖斯塔科维奇看得那么通透，又有那么好的定力。
总而言之，就是“要看个人奋斗，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苟全性命于乱世”不容易，我与诸君共勉之。


3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再过一会儿，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就要开始了。这个音乐会我是从小看到大的，不仅仅是因为我是约翰·施特劳斯的铁粉，更因为这个音乐会本身就是个奇迹。


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从1939年开始，一直开到今天，可谓历尽沧桑，但甭管是德奥合并时代的纳粹军官，盟军占领时代的美国人，奥地利人自己，还是新时代的白左和穆斯林移民，所有人都喜欢它。一年又一年，约翰·施特劳斯的音乐始终闪烁着不灭的光辉。

Wiener Blut, Walzer, Op. 354 (维也纳气质圆舞曲，作品354) (Live)
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Zubin Mehta - Neujahrskonzert / New Year's Concert 1990


这个故事给了我一个启示：人的际遇，虽然会随时代而变，但真正高质量的创作，是可以穿透一切，垂之永久的。
无论是属于“技能一”的写作，还是“技能二”的音乐，受众终究会为那些精彩的创作献上喝彩。而创作者需要的，仅仅是不停地努力，并耐心地等待。
蓝色多瑙河圆舞曲 (An der schönen blauen Donau,Walzer,op.314)
Classical Artists - 发烧古典珍藏 世界著名华尔兹


这个世界，终不会辜负真诚而努力的人。

我将带着这样的决心，开始2021年的创作。约翰·施特劳斯毕生是一个“为观众的喝彩所驱动的人”，其实我也有点这样的气质。所以今天这篇开篇作的结尾，我想请读者帮我做个投票：您在新的一年最喜欢看到我的哪类文章？您的一票，将成为我未来写作的重要参考。
新的一年，愿我们携手并进！